何以解惑——阎真《因为女人》读后感

民革株洲市天元区工委主委   龙海燕

写在前面

2022年，省市民革号召开展“书香民革”读书月活动，早几日应邀在市政协做了唐诗的解读，今日突发兴致，翻了翻自己于十四年前活跃于湖南读书会期间写下的一系列读书文字，挑出一篇写于2008年的小说的读后感，旧作新发，也算是应应景吧。只是，还有人记得湖南读书会吗？

周末看了一本书，《因为女人》。这一次湖南读书会挑中了这本书作为第21次活动的讨论书目。读书会讨论的书都是经过反复挑选和比较的，若非影响深远，便是讨论激烈。况且作者就是湖南本省人，中南大学的阎真教授，届时作者本人也会参加读书会的讨论活动。于是，就买下了这本书。

故事取材生活，描写的知识女性群属于七十年代，正处于一个价值观、道德观“被颠覆”了的年代，“年轻”和“美”可以成为被利用的资本。这本书通过描写了现代知识女性爱情、婚姻、家庭的困境，揭开男人女人之间的伤疤，把血淋淋的真相让你看，让你看了倒吸一口冷气。说句实话，我有点后悔看了这本书，不愿意相信书里描述的就是现实，而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事情时刻就在身边发生着，我们或多或少了解到的那些幕后的真实，非常接近书里的情节。看完这本书，平日的一些困惑，得到了现实的印证，然而，更多的困惑，这本书却没有给我们答案，这本书让相信爱情的人感到绝望。

扪心自问，在白马王子夏伟凯、博士郭治明与贫穷的宋旭升之间，哪一类男性让我们心动？柳依依的选择难道不是我们内心的选择？她的选择哪一步都没有错，可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让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知女性柳依依，美丽、聪明、性格温柔而且理智的柳依依，最后不得不成为被包养的“情人”，最后委屈下嫁平民宋旭升，最后平民宋旭升有钱之后，依旧重蹈出轨之路？作者阎真教授在每一个环节都给柳依依的选择树立了一个对立面，但是每一步都没有选错的柳依依最后成为怨妇，反倒是那些对立面终成正果，这并非阎真教授的价值判断，而是社会的选择结果，所以事实是让人绝望的。

第一个困惑：“爱情”与“金钱”。柳依依和同学在寻找兼职的过程中认识了薛经理。薛经理灌输了“年轻”和“美”是资本的观念，并明确表示包养柳依依。柳依依的选择是拒绝。拒绝的理由是“怕爸爸妈妈骂”。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她还是被这套理论迷惑过，动摇过，两种道德观念在她的内心有过冲突，或者是诱惑不够，或者是懵懂的判断，不管如何，柳依依的选择是拒绝。但是，同学苗小惠却暗地走上了被薛经理包养的路，包养暗暗发生，暗暗结束。柳依依把爱情当作信仰，苗小惠选择用身体用年轻换取“金钱”，拒绝包养和享受包养在这里找不到正确和错误之分。这是现代女性的一个困惑，“年轻”和“美”，究竟可不可以成为被利用的资本？

第二个困惑：“爱情”与“性”。爱情与性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却不意味着性与婚姻可以划上等号。柳依依与白马王子夏伟凯交往半年一直坚守最后的底线，直到把夏伟凯带回家得到父母的认可，“有点准女婿”的意味了，才把自己“奉献”给夏伟凯。正如柳依依心里想的一样“女人奉献是一瞬间，寄托的是一辈子”，她以为就此奉献以后，自己的未来便长久的与夏伟凯联系在一起了。见过父母面的“准女婿”还是抵抗不住“篮球宝贝”肉欲的诱惑，给了柳依依沉重的打击。不是不懂，不是不谨慎，高傲如斯，谨慎如斯，纯洁如斯，柳依依还是所托非人。在爱情当中，原来性是起不到任何约束作用的，见过父母也起不到任何保障作用，这给现代女性不可不谓是一个提醒与警示。性啊性，你在生活中究竟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书中的陶教授鼓吹“遵照身体的意愿”，包括柳依依后来遇见的艺术总监阿裴、健身教练、某厂经理以及酒吧里遇见的那些型男，莫不过把性当成穿衣吃饭一样简单的事情，需要了，就一夜性一下。而郭治明博士之流，却有着深深的“处女”情结。在白马王子那里，性成了爱情的需要，在郭博士这里，纯洁成为婚姻的基础，在阿裴等人那里，性，只是性，什么也不是。那么，到底是坚守，还是开放，是唯一，还是享受，这是柳依依的困惑，也就是我们的困惑。

第三个困惑：爱情与前途。真正的爱情是不含任何添加剂的。而柳依依与博士郭治明的交往，却很现实。郭是金融博士，有前途，刚进校就签了留校合同，还可以解决家属。他的前途就是跟了他的女人的前途，这是个香饽饽。尽管柳依依对他没感觉，甚至觉得交往起来象是一场交易，她的态度犹犹豫豫、疑疑惑惑，冷冷淡淡，直到最后确认自己对博士提不起兴趣，委婉拒绝了郭博士爱意。这个香饽饽香到什么程度呢，连柳依依的好朋友，苗小慧，一个精明世故的女人，都只给柳依依三天考虑时间，只要她拒绝了，苗小惠就争取。可惜苗小慧的算盘打晚了点，被她们同一宿舍的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伊帆先下手一步。后来结果如何呢？一向视爱情为信仰的柳依依和专利用男人走捷径的苗小慧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反倒是伊帆，平平淡淡，安安逸逸的做着博士夫人。难道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我希望这不是答案。

第四个困惑：爱情与婚姻。小说里谁算得上是好男人？阎真教授没有逃脱男性意识的主宰，有意无意还是替电视记者秦一星或者说后来的电视台长秦一星辩解，“顾家，为了女儿”不会离婚，对柳依依悉心照顾，有求必应，为她治病，送她读研，亲自送柳依依去认识新的男朋友，甚至在结婚当天封了一个大礼包。除了婚姻，秦一星给了一个女孩所希望的一切，仿佛这就是好男人了。当爱情遭遇已婚男人，柳依依没能逃脱，情人关系维系长达五年。正如阿雨所说：“已婚男人有魅力又有实力，帅哥没法比。他往你跟前一立，不由得你不犯傻。不过他们都特别自私，不会真的为你牺牲什么，那是一个温柔的陷阱，掉进去了想爬出来是要掉半条命的。”柳依依期待秦一星离婚，然而在关系暴露以后，秦一星依旧选择的是婚姻。在这段关系中，柳依依其实有两种选择，一个是把情人做到底，永远不争名份，这样会不会能维持一辈子的关系？另一个选择是努力争取成为秦一星的妻子。柳依依选择的是后者，但他们没能走到最后，柳依依的争取和闹，使他们的关系出现了隔阂，以至于秦一星又有了新的情人。到底哪一个选择是正确的？不闹，是不是爱？闹，是不是不爱？没人能告诉我们。

第五个困惑：爱情与家庭。女人总得有个家，尤其象柳依依这么一个骨子里有着传统思想观念的女人。白马王子夏伟凯要了她的身体，没有给她家；博士郭治明愿意给她家，可她不爱他；她爱秦一星，秦一星也爱她，可惜他已经有一个家。女人要一个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家里有个爱人在等她。可实现这个愿望怎么这么难？当柳依依终于决定离开秦一星，开始新的生活时，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挑选，免得再次遇见只要身体不要爱，或者只爱不婚的男人。其实柳依依很难遇见更合适的人，她跟了秦一星已经五年，她的生活已经习惯了秦的存在，她的思想已经接受秦的影响，她甚至把每一个新认识的男朋友，拿来和秦一星讨论，比较。最后，秦一星帮她选了宋旭升，因为他老实。宋旭升之所以没有结婚的原因，是因为他穷，还安于现状，聪明的女孩子都离他远远的。选这样一个老实巴交，安于现状的男人，应该不会辜负柳依依了吧——她的下嫁，是那么的委屈，她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可以不去计较宋旭升的一无所有。如果，我们有那份先见，能预见后面的故事，那么，我们宁可柳依依当初选了郭博士，尽管无爱，尽管要忍受博士的优越感，要忍受是博士降低要求要了她——最后成为博士夫人的同学伊帆不就过得很安逸吗？我不希望这是阎真教授潜意识的选择。回头继续讨论宋旭升，我们都以为他是最后的赢家，抱得天仙似的美人归，然而他也有失落。那日，他和柳依依第一次完事后，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柳依依问他怎么了，宋旭升答：松的。读到这里，忍不住内心一痛，为了宋旭升女神之梦的破碎，更为柳依依要遭受由此而生的嫌弃与防备。在这段婚姻里，柳依依是没有花多少心思的，包括她与秦一星的藕断丝连，宋旭升的防备不是没有道理的。谁都不笨！柳依依婚姻的失败就在于此，她没有学会放下身架甘心做一个宋太太！如果说宋旭升在开始的时候是内心暗地里防备与猜疑她的话，那么，有钱之后的宋旭升的出轨则是必然的了。柳依依又落入了一个新的轮回——以前是她作为情人与太太做斗争，这次是她作为太太要迎接丈夫情人的挑战！没有爱情的婚姻始终会出问题的，博士的家庭有没有问题？现在没有问题，以后会不会有问题？阎真教授没有回答。

小说写出了现代知识女性正遭遇的五大困惑，但没有提出解惑的办法，作者把每一个问题都写透彻了，每一个问题的多种选择也给出来了，但究竟该如何选择，阎真教授这回做了甩手掌柜，把问题推给了社会。当然，作为一个学者，一名教授，尤其是一名男性，在这个以男性角度掌控话语权的社会，也确实给不出什么答案。

然而作为一名读者，一名女性读者，面对这五大困惑，是不得不思考的，因为它切中女性的利益，切中了我们本身。我曾就困惑的问题请教读书会会长胸襟如海，他说：“这个问题解答起来很难，这是一个社会问题，没人能解决。”

既然是社会问题，我们不妨从社会的角度来探求解决之路。尽管这是个男权社会，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社会的人。既然存在与社会，我们的行为和意识都要受社会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和规范。这五大困惑源于法的不完善与缺位导致“包养情人”、“性骚扰”、“女性就业”、“医疗”等等问题的出现，导致社会价值取向与社会道德出了问题。包养情人除了花费金钱，只要老婆不闹，只要地下情人隐蔽功夫做得好，于男人的名誉和地位基本没有损失；女性就业困难重重，性骚扰成为女性职业中的最大困扰；没有经济能力的女性在诸如医疗等重大疾病来临时，容易走上用身体换金钱的路，这说明了我们的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面对丈夫的出轨、包养情人，书中女性大多采取容忍的态度，除了离婚，没有太多有效的法律手段维权。

我们需要法和制度来规范、解决女性生存环境日益恶劣的问题：社会为女性提供的职业和岗位太少，在一个男权社会女性要实现自立，需要付出艰难的努力，劳动就业中的性别（限制）歧视，男女两性经济收入差距拉大；现行的婚姻制度给女性保障不够，婚后的女性在家庭中承担的责任仍然过大，甚至需要女性做出比较多的牺牲，这个牺牲有时是放弃女性的发展机会，女性是家庭暴力及财产权遭受侵害的主要受害者；社会保障不完善，女性的安全感和依赖性受男性掌控；法律的不健全问题，“婚外情”、“包养情人”游离于法律约束之外；畸形的社会道德观和社会价值观，女性商品化，女性生育的价值没有被社会认可，生育的付出没有经济收益，直接影响女性的社会价值体现。

解决的途径：一是解决“生存”问题：建立刚性的保护妇女发展的政策和措施，扩大女性就业方面国家要有措施；二是解决“保障”问题：针对女性提供更多社会保障，把女性的依附心理，通过完善的社会保障措施加以解决，使女性自立自强，实现真正的解放；三是解决“维权”问题：继续完善《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特别加大“性骚扰”打击力度；进一步完善《婚姻法》，改善婚姻中女性处于弱势的状况，给予女性更多的保护；建立健全婚姻危机干预机制；四是解决“妇女价值系统”的问题，国家要提供具体措施，优化妇女发展的社会人文环境。

当然，我们也可以继续往前探索，婚姻法实施以来，我们从封建的包办婚姻走到了自主婚姻，在社会变革日新月异，社会道德与价值观念发生变化的今天，我们的婚姻形式是否可再向前迈一步呢？

撰稿：龙海燕